儿时的农村,娱乐的内容基本就是两项:一是看大戏,一是看电影。看大戏一年中就两次,正月和七月。电影一年中频繁时能演上七八场。看戏热闹,看电影新奇。所以少年时代的我和我的伙伴们更喜欢看电影。常来我们村巡回放映的是距我村50里开外的一个公社的放映队。叫放映队,实际就两个人。每次要来放电影,村里要派精干的人赶着马车专程去接,接回来后好吃好喝好招待。接电影的人赶着车一出发,消息灵通的人就开始传:接电影去啦!仿佛去接的不是电影,是去给每家每户接个新媳妇回来。我们一帮孩子就开始进入亢奋状态,一趟一趟地到大队部去看接的人回来没有。经常是到了半后晌的时候,突然听到街上有人边跑边喊:“电影来了,电影来了!”接着,电线杆上的大喇叭也会高亢地通知:社员同志们晚上看电影啦!电影真的就在我们的苦苦等待中来了!于是,地里劳动的就早早收工,街上串门的也赶紧回家,好早点儿吃了饭去看电影。我们不吃饭,心红得吃不下。这时,大队部院里的台阶上,放映队的两只大箱子已经摆放在地下,一大帮娃娃围了欣赏,叽叽喳喳地议论。因为里面装着让我们兴奋不已的人物和故事。 夜幕终于落下,吃过晚饭的人们就提着马扎,端着凳子三三两两地向放映点聚拢。白色的银幕挂在福喜家的后墙上,旁边挂着一只大音箱,放映机放置在下午我们观赏的那两个大木头箱子上。电影开演前一般由外号“塌鼻子”的放映员用尖细的声音报幕:“社员同志们,今天晚上放映的电影是——”我们一帮孩子就在底下喊:“地道战!”如果猜中了,他就不说话,把放映机的开关一拧,片盘就在机器“沙啦啦”的响声里缓慢地转动起来。一束亮光射到银幕上,就出现了放着光芒的五角星或举着斧头、镰刀和步枪的工农兵形象,并伴着雄壮的音乐,电影就开演了。有时我们喊错电影名字,他就“嗤嗤”地笑几声,说:“看把你们日能的,错啦!是——《南征北战》!”那个年代,电影片子就是那几部:《地雷战》、《地道战》、《南征北战》,或《钢琴伴唱红灯记》。经常是上次演过的这次又来演,老乡土话叫“翻熟地”。有时候也会有些新东西,就是在正片之前加演《新闻简报》。我们不理解“加演”的意思,一直称之为“假演”。大家很烦看这种片子,因为片子中的人不说话,没有故事情节,关键是不打仗,所以很乏味。因为电影少,“翻熟地”多,所以几部电影的故事情节、人物对话乃至动作表情我们都烂熟于胸,玩的时候就摹拟电影里的情景。《地道战》里高传宝的父亲深夜出巡,看到鬼子偷偷摸进高家庄,要跑到老槐树下去拉响大钟报警,这时有一段节奏急促的音乐。我们就给填上词:“老汉——,你快点、快点、快点跑跑跑跑,小心鬼子逮住的——”唱起来趣味无穷。 到邻村看电影也是一大乐事。小伙伴们三五成群,在村口集合,沿着蜿蜒的小路,向夜幕深处进发。在这样的夜色中,我们欢快地行进。一般是赶到邻村时电影已经开演,远远地就听到电影里的音乐声、枪炮声、人物对话声。大家就会兴奋地撒欢开跑,直奔演电影的地方。有时候,兴冲冲地赶到了,整个村子却一点声息没有,就知道是上当了,只好悻悻地回去。有淘气鬼离开时还要朝村边的几家院里扔几块土坷垃,引发一阵狗叫和几家大人的叫骂。 时光流逝,儿时在故乡农村看电影的情景早已定格为历史。在那个精神和物质匮乏的年代,电影带给我们无限的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