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男人不好活唱大戏,女人不好活漾大气。哭,是女人的专利,尤其是掏心挖髓,数数算算,凄凄惨惨,悲悲戚戚的哭灵更是后山女人的拿手好戏。在当地,如果哪一位妇女不会哭,会被认为是直挂挂的,不懂感情,会被人笑话。
哭灵是从老人闭眼下世那一刻开始的。守候身边的子女承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以号淘大哭来倾诉生离死别后的不幸。男人们哭是呜呜咽咽、抽抽答答,女人们哭则是大嚎摆述、撕心裂肺。
办丧事,哭是重头戏。入殓以后,搭起灵棚,早中晚三次烧纸时哭灵。亲朋来了,女眷一进村就哭,算是通知报到。破孝时为了遮掩女眷哭灵时的尴尬,还专门做了便于遮挡脸面的包头。安葬前一天晚上一夜不停,鼓匠吹打,子女轮流守灵,谓之聒灵或吵灵。送葬时边走边哭,埋葬后复三,敬七上坟都要哭。
女人的哭,是一种渲泄。不光打发死人哭,平日里烧钱挂纸,祭奠亡人时哭,生活中遇到挫折、困惑、不如意之事时也要哭上几声,以排忧解闷。
在后山,会哭的女人不仅调韵周正,吐字清晰,而且内容连贯,意思明确。哭腔是一种固定的声调。哭腔与鼓匠吹打的苦伶仃调正好匹配。哭灵不光是哭,还常常有道白,哭中有诉,诉中有哭。有户人家女主人正在哭灵,客人来了,女儿给张罗做饭,问他妈油在哪里放,她妈边哭边回答:油在门后头那个油罐罐里了呀。逗得在场的人哄堂大笑。
上世纪五十年代,某矿山企业出了事故,媳妇从老家赶去奔丧。刚进门,就听一声“天呀”,接着哭诉道:晴天一声雷呀/老天爷不睁眼呀/没仇又没怨呀/偏偏就杀了你呀/结婚三年半呀/天天盼你往正转呀/只估划你官上又加官呀/不曾想你死在了碌碡湾呀/你好狠心闭上了眼呀/扔下老婆娃娃谁照看呀/柴不来,水不去呀/怎叫我们活受罪呀……
还有一户人家毛驴被狼咬死了,女主人哭道:“可怜我的大青毛驴呀/拉田又送粪呀/碾场又耕地呀/没草又没料呀/没棚又没圈呀/撒野出院村呀/灰狼要了你的命呀/咬断喉咙你咽了气呀/可了人家别人的意呀/投胎再转世呀/来世再姓祁呀……
喜怒哀乐,人之常情。哭作为一种感情渲泄的方式,被后山地区的女子们发挥到了极至。
①不好活:指心情不好; ②漾大气:哭; ③直挂挂:指不加修饰; ④聒灵:指吹鼓手在棺材前吹打; ⑤复三:埋葬死人后第三天上坟烧纸; ⑥敬七:埋葬死人后第七天上坟烧纸; ⑦打发: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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