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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渡口遐思
来源:本站 作者:郭启俊 日期:2024/2/6 浏览量:188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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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金津渡口

翻遍历史典籍,只知道家乡的那处古渡口在北魏时期号称金津渡口,其它的身世和来历再没有任何记载。直到上个世纪70年代以后,随着被历史尘封了两千多年的秦直道面世,古渡口的面纱也被缓缓掀开。

   秦王朝统一中国后,在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原上,“堑山堙谷”,修筑了一条从首都咸阳通往阴山南麓九原郡的交通大动脉。因道路大体南北相直,史书中称之为“直道”。秦直道是与万里长城同期兴建的“同胞兄妹”工程,比古罗马大道还要早两百年,堪称世界历史上最早的“高速公路”。古渡口正是这条大通道上跨越黄河的要津。

   秦直道建成后的千余年间,在这条旷世奇迹的古道上,演出了一部又一部惊泣鬼神的历史连续剧:秦始皇的辒辌灵柩返回咸阳,汉武帝北上巡边,王昭君出塞,蔡文姬归汉……古渡口是秦直道的必经之地,承载了如此厚重的历史,然而,在这里留下印记的只有那位汉代的和平使者王昭君。因为昭君从这里渡河北出和亲,给汉匈人民带来了60年的和平,当地人为了纪念她,将渡口西侧的一座圆形山丘叫作“昭君坟”,把附近鄂尔多斯高原台地一段有棱有角的山梁称为“落雁崖”。不知什么时候,索性又把古渡口也改名为“昭君坟渡口”。

   昭君坟是一座天然形成的山丘,底径有二三百米,山高约七八十米,状如母乳,轮廓分明,高高凸起在一马平川的黄河冲积平原上,远远望去青蓝青蓝的。黄河在河套平原上如野马狂奔,南冲北撞,恣意流淌,很少有固定的河床。昭君坟的那段河道地质结构特殊,上苍赐予此处渡口沉着稳重的禀性。因此,虽然后来秦直道衰落了,这里仍然还是远近有名的渡口。

   抗日战争时期,日本侵略者占领了这里,加上后来的战乱,渡口曾一度荒废。直到1954年再次起死回生,重新恢复了航运。

   塞外的黄河每年入冬结冰封河前和翌年春天开化时,都要经历两次凌汛。每逢流凌季节,满河床大大小小的冰块顺流追逐、碰撞、倾轧,其势如排山倒海一般。此时,两岸的交通阻断,纵然有十万火急的事情,也只能望河兴叹,耐着性子等待。

   每年冬至之后的两三个月,行人可以在冰面上择路而走,车辆必须从“洒道”上过河。人们选择合适的路径,给冰面上撒一层黄土,既能够防滑,又是没有文字的路标。昭君坟渡口每年都是“洒道”通行的地方。几十年前的天气似乎比现在要寒冷,黄河的冰层接近一米的厚度。尽管如此,也常有车辆和行人坠入冰河。尤其是在春季开河流凌前的那段时间,冰层开始消融,酥而易碎,往往容易发生此类悲剧。

   从清明节过后到冬季流凌之前,这大半年时间是渡口航运的季节。昭君坟渡口大小船只齐配,有着急赶路的行人可以坐小船过河,不用等太长的时间。小船的俗名叫“划子”,一个船工两手把握双桨即可操作。由于其体量小而轻便,在大河上航行,简直像一瓣西瓜皮漂浮在水面上,摇摇晃晃,每次坐小船过河令人胆战心惊。偶尔遇上恶劣的气候,或者操作不当,时有船倾人亡的事故发生。

   记得有一年盛夏,我在昭君坟渡口上游的一个小渡口过河,那里只有一艘小船。船上装了一辆小驴车,拉车的毛驴被捆绑住腿足平躺在船仓中央,一起坐船过河的还有七八个行人。小船刚刚离开码头,那头毛驴挣脱了一条腿来回乱动,船身剧烈地摇摆。眼看着就要大祸临头,坐船的人们一阵骚动。老船工脸色铁青,大声呵斥:“别乱动,坐好!”同时命令赶车的人和另外一个小伙子死死摁住那头毛驴,几分钟之后返回了码头。幸亏那天小船没走多远,能够及时靠岸,免遭了一次劫难。后来每当我想起那惊险的一幕,仍然心有余悸。

   坐大船过河要比小船安全可靠,但是,运送的速度缓慢。行船时艄公把舵指挥,几个小伙子有节奏地搬棹。那时候的黄河水深浪大,河流湍急,船工们紧咬着牙关,喘动着嘴角,使出浑身的力气,驱动船身按照既定的航线向前划行。船头看似朝向河对岸的斜上方行进,实际上到了对岸停泊到下游远远的地方。拴好了船,卸下了货物,船工们撑篙、拉纤,逆水把船推拉到上游的码头,装船后再返回对岸。这样往返一个来回,足足需要少半天的时间。

   由于交通重心的转移,距离昭君坟下游30公里处的大树湾,成为这一带最繁忙的渡口。“大跃进”的年代,那里开始配备拖轮和大吨位的驳船,连满载货物的解放牌汽车也可乘船渡河。

   1966年10月,我刚走进中学校园不长时间,学校组织学生到包头市参观。几百名学生徒步行走了20多公里来到大树湾渡口,看到拖轮拉着驳船来回摆渡。虽然拖轮的速度比人力搬船快了许多,但是,在这条主干道上来往过河的车辆和行人也格外多。我们到达河边时,渡口岸边已经排好了长长的队伍,大家只好坐在河滩上等待。深秋时节,草木凋零,秋风带着几分寒意。在这喧嚣嘈杂的地方等候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后,我的心情禁不住郁闷和烦躁起来。就在此刻,蓦然间,人群中传来一阵悠扬动听的笛声。一位老师吹奏起那首当时脍炙人口的《翻身农奴把歌唱》,优美的旋律顿时冲散了我心中的阴霾。高亢的笛声不绝如缕,在河滩的旷野上空升腾、弥漫。记不清又过了多长时间,终于轮到我们登船了,在“嗒嗒嗒”的轮机声中渡过了黄河。

   轮渡沿用了十多年的时间,大树湾渡口架起了由十几艘钢驳船连接而成的浮桥。有了浮桥,车辆和行人就可以直接从桥上过河了。但是,浮桥承载不了大吨位的车辆,就是普通车辆也不能双向行驶。最使人无奈的还是每年两次凌汛期间,浮桥必须撤回岸上,等到彻底封河或开河后再重新搭建,同样不能解决交通长时间中断的问题。两岸人民翘首期盼这里能够建筑一座畅行无阻的大桥。

   人们终于盼来了这个载入史册的日子:1983年10月19日,210国道黄河大桥建成通车了!从此,在黄河“几”字湾顶端近千公里的河道上,结束了没有公路桥梁的历史。那几天,两岸人民处于极度兴奋之中,欢歌载舞,隆重庆贺大桥的胜利黄河金津渡口贯通。这座桥就在大树湾渡口上游不远的地方。大桥通车了,那座浮桥随即转移到了其他需要的地方,这里的渡口也被人们慢慢地淡忘了。

   20世纪80年代中期,伴随着神府—东胜煤田开发的炮声,包(头)神(木)铁路建设正式上马。四年后铁路全线交付运营,成为当时全国屈指可数的年运量超过亿吨级的煤炭专运线。黄河铁路大桥与先前已经建成的黄河公路大桥比翼并行,把草原钢城和鄂尔多斯高原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进入新世纪之后,国家加快了重点能源战略基地的建设步伐,煤田生产大规模扩张,地区货运量井喷式地增长。210国道上拉煤和运货的卡车摩肩接踵,一百多公里的公路上车辆昼夜川流不息,堵车成为一时无法破解的难题。黄河公路大桥是全线的咽喉部位,车辆的拥塞常常达到数公里之多。出乎人们预料的是这种局面并没有持续多久,包东高速公路在紧锣密鼓的施工中修建而成,新建的三座公路大桥也随之相继矗立在距离国道二三十公里内的黄河上。建设速度之快,实在令人惊愕。

   几年前,包(头)西(安)铁路全线开通。这条铁路刚好从九原郡的遗址边经过,铁路大桥就座落在昭君坟渡口下游几公里的地方,历史再次以近似直线的通道将古郡和古都连接起来。

   在国家最新规划的“八横八纵”高铁网中,有“一纵”是由包头通往海口的大通道。打开规划蓝图清晰可见,这条粗粗的黑线恰好是共和国版图的中轴线。让人确信无疑的是用不了多长时间,这条纵贯南北的钢铁大动脉将会横空出世,展示在世人的面前。届时,从祖国北部边陲到南疆天涯海角,长达万里的旅途,乘坐火车朝发夕至。今年4月,我从家乡出发途经昭君坟,带着捡拾童年时记忆的兴致,登上了这座几十年前曾经留下过我脚印的山丘。春天的清晨,雨后初晴,绚丽的朝阳照得远处的天边一片通红,黄河逶迤伸向远方。不远处,包西铁路大桥气势如虹,像一条彩练横挂在黄河上空。我知道在它的下游几十公里范围内,还有几座同等规模的大桥平行排列。此刻,望着滚滚东去的黄河,我在想:古渡口一定比我们所知道的秦直道还要遥远,只是没有文字记载无法推断而已。我们的祖先从刳木为舟、木筏或皮筏,到木船,再到近代的钢质机动船,至少经历了数千年的历史。然而,从船到桥到转换和交替,仅仅是最近几十年的一瞬间。我脚下的这处曾经古老而又辉煌的渡口,已经淹没在历史长河的洪流之中……

  一列动车闪着银色的光芒,从铁路桥上一掠而过。轰隆隆的声响,是车轮撞击铁轨的声音,也是时代飞速前进的脚步声。 (作者系自治区政协原副主席、内蒙古革命老区促进会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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